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你归来吧

    若是在神志混乱的时候跳下楼来,即使学过武术也简安然已经无心留在这满是各样心情的餐室,当即闪身出门。

    她大声问着尾随而出的小年纪侍女:“霍夫人的房间在哪个方位?”

    侍女遥指北面“那边月白色的窗台!”

    窗台下面是草坪和花丛,无数晶莹惑光的百合随风摇曳,在阳光下一片流光溢彩。简安然无心惜花,探身游弋进花的海洋,搜寻那女子的身影。

    小侍女怔怔地看着简安然,突然面红过耳,低低叫了声:“哎呀”

    好美,真的。花丛中的那人犹未察觉,白色便装和花色连成一片,容貌又恰与百合的气质配合到天衣无缝,偶尔回顾间就有一种别样的风流若没见这景色也罢了,见了,明明说不清楚美在哪里,心里却只觉得再不会有更美的人。

    原犁雪和霍家姐妹过来时,看着花间简安然无语。

    霍沈沈突然叹口气“不是漂亮一点点呀。”

    原犁雪说:“当然是很漂亮。别用你形容蜗牛的形容词来说安然。她不是蜗牛。”

    霍紫笙只看原犁雪,他却向着简安然的方向,满眼的温暖,以及渴望?

    渴望拥抱百合。

    然后,他就笑了。

    那个向来个性别扭行事傲慢的乖僻小孩,看着“别人”露出那样温暖的笑!自己从来不曾得到的笑!霍紫笙的心都要碎成片片了。

    原犁雪向简安然那边走过去。跨入花海,在阳光的洗浴中相遇在百合里,靠得那样近那样自然亲密地交谈,宛若画里的人物。

    霍紫笙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坍塌了,她清楚而绝望地知道,她没有办法走进这个画里。

    简安然感觉到了那缕远远的目光,她瞥了眼霍紫笙的方向,对原犁雪说:“霍夫人没有事。”

    “唔。”在过来的时候把周围都看了,没有被压倒或是受折损的花枝。倒是在墙面上有些微奇怪的印痕,非常淡,若不是早存了“应该有留迹象”的心情,根本是看不出来的。那个看起来像是有强防滑效果的吸壁靴,好专业的东西

    简安然说:“我本以为她一时间精神失控跳下来的。是不是该去确定一下她有否从窗户走?”

    “没必要。”原犁雪向墙壁痕迹示意“看也知道是真痕迹,想来伯母也是轻车熟路了。”他有意提高声音“就不知道把精神不稳定的她独自留在房间里是什么意思?”

    那来通传的侍女看样子快哭了“专门负责照顾夫人的姐姐们还没有回来,我是临时来看护的。夫人说要自己换衣服,想自己安静一下,我看她好安详的样子,所以呜呜”

    简安然低声说:“你把她吓着了。”

    “做错了事情总得为此而受惩罚的。”

    “她自己受到良心的谴责还不够吗?算了!”简安然很快地转开话题,像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如果霍夫人在清醒的情况下又逃离,很奇怪不是吗?她没有离开这个家的意愿,去看女儿出事地点的愿望也刚刚才得到满足。”

    “墙壁上只有一人行动的痕迹,应该不是挟持。”

    “”你是想说有人挟持着霍夫人从墙壁上过了一次凌波微步吗?

    原犁雪无视简安然的表情,伸手过来。手指撩过她柔软的发丝,在简安然耳畔擦过。停留片刻,带着些许不满足地掠开“头发上沾了草屑。”

    简安然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现在有人失踪耶,哪有时间去关心头发。

    原犁雪轻轻亲吻残留在手上的犹有安然味道的草屑,唇藏在指间,不易察觉地轻声说:“看树上。”

    简安然甩了甩头发,好像真是不想沾染到草屑的样子,电光石火间瞥过身侧的大树它正对霍夫人居间的阳台,茂盛茁壮,一丛树冠盖得像是大伞,把里面遮满了,然而有一丝不协调的颜色缀在里面。

    青色。和今晨看到的霍夫人的衣衫同样的近绿的青色。

    简安然微微颔首,问原犁雪:“现在怎么做?”

    原犁雪转身冲霍沈沈说话:“大小姐,你的监视器有用武之地了。拿来看看!”

    霍沈沈手里已经在摆弄着什么,闻言摇头“各个角度的监视器都没有拍到那位厉害的阿姨。还有一个在3:12分后被一块石头打坏了镜头!”她微笑着然而心情却明显地恶劣“每次,每次!她要出去都要敲碎我的摄像镜头。”

    原犁雪微妙地笑起来“这次她单身跑去研究所看女儿罹难的地方,也有打碎你的摄像镜头吗?”

    霍沈沈一脸明媚“讨厌呀。你想说什么?难道要说我们故意放阿姨一个人跑老远去的吗?我不是那么不懂得体贴的人,她告诉我要去看妹妹出事的地方,我绝对会派车送她去的。”霍沈沈叹道:“可怜我那妹妹,在这鲜花样的岁月枯萎,好可惜。”

    霍紫笙咬唇不语。

    这时候不及思量,那郁郁葱葱的树冠忽然被拨开了!

    霍沈沈抬头一看,惊呼一声:“哎呀!怎么”

    遍寻不见的霍夫人脸色苍白地站在树上,语气坚决地说:“我不是要去看她。我不需要见她!”

    大家一时间都怔住。

    霍紫笙失声叫起来:“阿姨快下来!那里好危险!”

    霍夫人听若未闻,大声说:“我的孩子,那么好的孩子青衣,在她最美好的年月里离开我,她就永远会用青春美丽的姿态活下来!去看她出事的地点,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她的手颤抖着指向旁边的树叉“我,每天都看到她!每天都是!她在这里对我笑,翩然舞蹈!不像平常那样畏缩着苦恼着,满脸自信和快乐。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夫人她现在精神不稳定。”原犁雪低声对简安然说,向前一步“你也注意,万一她失足,得救护住。”

    “”简安然看着那女人。她的泪水正自一滴滴落下,从腮上蜿蜒滑落,哭得无声倔强又无助。

    这个就是嫁入豪门的女人呀。简安然缓缓地垂下眼睛,随后深深地吁了口气,注视着霍夫人,突然开口问:“那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去研究所那里?”

    霍夫人看着简安然走近大树,忽然叫:“别过来!”

    简安然依言停住步子,仰头轻声问:“若真的相信青衣遇难在这个年轻的时候,就可以永远保留美丽青春的身体,你是为了什么理由,满脸泪水?”

    “我这是”霍夫人大声说,不知道为什么半途哑了声音“这是”然后用力去擦面颊。

    “你也还存着她有活下来的希望吧,希望最亲近的人无论如何不要那么早离开自己的身边。”简安然轻轻地说“她在树间跳舞,很好,摆脱委琐苦恼,也很好。可是哪怕她不能做到这些,只要她活下来,会觉得更好吧。”

    霍夫人怔怔地看着简安然,又哭起来“可她确实死了。”

    “没有。”简安然简短坚决地说“没有得到证实前就不要放弃希望你对自己说,她没有死。”

    “没有死”

    “就是这样。”简安然柔声说“现在下来,我们一起来找青衣依然活着的证据。”

    霍夫人检视简安然良久,喃喃地说:“这么高,我要怎样下来?”

    “你可以的,就自然地放松自己跃下。”简安然伸臂微笑。

    “跃下”霍夫人重复,失神般看着简安然微笑的面庞,猛地一步向前走过,从树枝上踏空,摔下来。

    “夫人!”在场的人惊呼出声,胆子小的已经捂住脸不敢再看。那是足有三层楼高的树呀!原犁雪情知自己赶不及救助,只能叫道:“安然!”

    “啧!”位置很不妙。简安然来不及多想,伸手去接霍夫人。右手刚碰到夫人的身子,巨大的冲力和意外的承接位置导致一阵痛感直插骨髓。她不做声地咬牙接下,斜身运巧劲把她安全带到地面,这时候发现右手有些抬不起来。她悄悄挪动手位想确定伤势,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臂膀。简安然讶然转头“霍夫人?”

    霍夫人靠得很近,柔软的发丝滑过简安然的脸颊,整个娇小的身子几乎都在安然的怀里,她看着那手臂,低声问:“受伤了吗?”

    “您清醒过来了?”

    霍夫人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我宁可一直不醒。”垂着头身子瑟瑟发抖,她低声问:“你是赏金猎人吗?”

    在研究所前说话的时候被夫人听出端倪了吧。简安然说:“是。”

    “听说有钱就可以请你们帮忙做任何事情,那么,哪怕死了的人的荒谬的愿望,有钱也都可以帮忙做吧。”

    “没有确定青衣死前”

    霍夫人无声苦笑着很快打断简安然:“所以我说宁可永远不醒,醒了就知道她确实死去。感觉不到女儿存在的气息,还有什么比母亲的感觉更能确定一切?委托那种寻找她还活着证据的赏金任务,只是为了欺骗自己。我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可怜得可悲了,傻瓜呀!”

    “那么,您还有委托吗?”

    “委托?”霍夫人在起伏的百合花丛里拈过一枝花“什么寄托都没有的人还有什么愿望?那孩子向来怯懦,有了喜欢的人不敢告白。出事的前天告诉我说,要对一直在看的男孩子鼓足勇气把心意表白,第二天就这样去了为了她的这个心愿,我愿意把天下所有的钱全给你们,可以帮我完成吗?”她轻轻地说着,洁白的花办揉碎满地,飘扬开来。

    简安然伸出手,犹豫了好久,轻轻地拥住霍夫人的肩头说:“我真希望能接您这个委托。”

    一阵异样的微风吹过,温温的很舒服,简安然听到风过耳边的时候低低的有个女声道:“谢谢你。”她打了个愣,看周围却没见有谁在近旁,目光掠过大树的时候才停顿了一下。是错觉吗?好像看见树枝弹动间有个影子没入树里。她随即摇头,怎么会?霍夫人明明在这里。

    下意识紧了紧手臂霍夫人她,很瘦,而且肌肤滚烫简安然一惊,用手背碰了碰霍夫人的额头,对原犁雪喊:“她发高烧了!”

    原犁雪过来俯身探视,皱眉说:“怎么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心情的好坏和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我去找霍家那两位小姐问医生的电话。”

    “好。”简安然草草地应了一声,随后待女就过来搀走了霍夫人。霍夫人没有任何反应,脸上挂着说不出哀怨还是愤怒的笑容,沉默着离开。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很快散了,霍紫笙是遥遥地递过个眼神,低头匆匆走在最后。紫衫飞舞间,不知为什么简安然突然有些郁闷,于是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犁雪问:“怎么了?”

    “没事。”

    原犁雪看着简安然的神色,心里有些后悔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虽然来这里调查是我的建议,可我现在待在这里也觉得很讨厌。先离开吧?已经和她们道别过了。”

    “好。”简安然说,再次看向正对霍夫人房间的大树。

    “到底怎么了?”

    “那棵树,觉得还有人在那上面,感觉很奇怪。”

    “是吗?”原犁雪平静地注视着树“霍夫人说,霍青衣在那里跳舞呀。”

    “你不是对非现实的东西没有好感吗?也相信有魂灵?”

    原犁雪轻执简安然的手“我对非现实没有好感,是因为曾经失去过,害怕再失去。可是现在我把握到的,是真实而且温暖的存在。”他把简安然的手紧紧地放在掌中“正因为那现实的存在,伤口正在愈合。所以,也许以后不会再对常理外的事物排拒。”他看着简安然露出好柔和的笑“至于那个现实的存在是什么,你知道吗?”

    简安然微笑“若能一直这样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受伤了吗,刚才?”

    简安然感觉关节处有些微疼痛,不以为意“还好。”

    原犁雪看着简安然掌指那里擦出的血印,一缕疼痛的感觉从心底泛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唔?”

    “可以为我,多爱惜自己一些吗?”原犁雪轻声说,认真地看着简安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诚挚好温柔,和平常傲慢狡猾的样子完全不同,简安然看着它们怔住了“好。”

    原犁雪笑“谢谢。”然后,这个有洁癖,向来不肯靠近别人的少年,举起安然那沾了尘土和着血渍的手到唇边,轻轻吻过。

    一阵异样的酥痒好像电流,从掌心传过心底,简安然吃了一惊,忽地红了脸,反射地想抽手“你做什么?”

    那少年的手是纤细瘦弱的,然而又那样有力。原犁雪不肯放开,吮吸着爱人甘甜的血液“放着不管会感染的。”

    “你向来不喜欢这样靠近别人呀!而且我的手上沾有灰尘呢,你不会讨厌吗?”

    “是啊。我是很讨厌靠近别人,也讨厌灰尘。但是,”原犁雪看着安然轻轻地笑了“你是别人吗?”

    简安然转开头去不看他,心跳得很急促,却又有些迷茫。

    “安然。”原犁雪的呼吸近在咫尺,声音说不出来的诱人“你偶尔脸红的样子很美,真的很美。”

    简安然猛地推开原犁雪,自顾自往门的方向走去,心里感觉自己像在逃跑“工作!现在我们在工作!”

    “喂!”

    她听见原犁雪在身后叫自己。少年站在四溢的芳香里微笑,样子纯洁得像个天使。

    他说:“要不要和我去见奶奶?”

    “咦?”“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去见我的家长?”原犁雪轻声问。

    那一刻远远四目相对,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